拜師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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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沒有！”汪若書下意識反駁，聲音又急又利，她暗自瞪了一眼大寶，大寶是誰，你越是瞪他，他越要拆穿。
“爸，你看！”大寶一臉“果然如此”，他看向紀仲川，邀功，“爸，你看她的眼睛，眼底布滿紅血絲，同時又眼神不聚，神散，面如土色，面貼顴骨，這是長期不進食導致的精神不佳，萎靡不振。”
“不過這也說明了她腸胃確實不好！”大寶有些著急地撓頭，他急著想要讓紀仲川相信他，不過現在，好像又繞回去了。
他嘴裏一直說著她在騙人，但是又不知道怎麽攻防。
汪若書聽到大寶這話，心裏的得意一閃而過，對大寶的警惕心也減輕不少，原本她以為這小屁孩會揭穿自己，是有兩把刷子，原來就是為了自己父親抱不平而已。
她就說嘛，一個小孩子懂什麽醫術，根本就是胡言亂語。
父子倆身後的解宗明盯著大寶看了兩眼，又移到汪若書身上，更準確地說，是落在被面上的一雙手。
汪若書是坐在床頭的，和他們說話，被子搭在膝蓋上，如果她自己說說她腹痛虛弱，那確實也行。
解宗明突然出聲，“腹痛一般有什麽並發癥狀？”
“常伴隨著發熱，寒顫，反酸嘔吐，出血，甚至休克。”大寶下意識回答，回答完之後，他瞬間瞪大眼睛，扭頭看向身後，看著解宗明。
解宗明目光沈沈地看著這小孩子，心裏想什麽，誰也不知道，在這時候，大寶突然大喊，轉身目光灼灼地望著楞住的汪若書，“我知道了，摸她的手試溫。”
汪若書低頭看著自己的手，突然收到被子裏去，大寶在她動作之後緊接著說，“也可以按壓她的肚子，看是哪種痛！”
這話一出，大家都看向汪若書的肚子，汪若書被子裏的手攥緊，這小屁孩壞他的好事，這麽一想她一口牙都快咬碎了，簡直太招人恨了。
紀仲川看了眼低著頭的汪若書，再看看嘴裏叭叭叭吐詞的大寶，眉間一擰，讓他不要再說話。
其實汪若書這副心虛又沈默地樣子，大家都知道，大寶可能說對了，而汪若書有很大幾率是騙人的。
不過這些就不需要大寶一個小孩子插手了。
“你去把陳大夫叫來。”他差使大寶，小孩子在這裏算什麽，也是他太寵大寶了，剛才大寶隨便撒個嬌，一番爸爸長爸爸短地兩句話，他就同意了。
“爸，你應該送這位姐姐去醫院，別叫陳伯伯了，陳伯伯來了也治不了，送去醫院最好了。”大寶的童言童語，在汪若書聽來膈應得很，剛才拆穿她，現在又來親昵地叫她姐姐。
她臉色臭得很，使勁地咬著唇，才忍住罵大寶的沖動。
咬著咬著她就聞到了一股鐵銹味，她楞了楞，心裏頭突然就又浮現了一個計劃。
這小屁孩說她現在不腹痛，那她忍痛咬破了嘴唇，這總說得通了吧。
紀仲川不回答大寶，只眼神催促他快點出去，大寶看看床上的汪若書，又看看紀仲川，點了點頭，十分勉強地答應了，“行吧。”
看他轉身往門口走了，紀仲川才看向汪若書，“汪知青，能下床走動嗎？無論怎樣，我先讓人送你去醫院。”
“走不了……我肚子很痛，感覺渾身發冷。”
汪若書擡起頭，眾人只見她咬破了唇，破皮的地方，冒著血，一張臉蒼白無力。
嘴巴一張一合，幹皺的四方唇都染了血。
“…………”
紀仲川第一感覺就是她在騙人，大寶的話提醒了他，他也覺得汪若書是個麻煩，何必麻煩陳大夫，直接送去醫院最好了。
結果她就來了這麽一出，和大寶說的話，一前一後，很難說，她這一出不是對大寶的話記恨在心。
既然不相信我，那我就擺出事實讓你們相信。
現在，汪若書給紀仲川的感覺就是這樣。
他很不喜歡。
紀仲川深呼一口氣，看向一旁呆楞地唐采荷，“你去叫幾個人來幫忙，扶汪知青起來，然後我們去醫院。”
唐采荷朝汪若書的方向看了一眼，出去了。
……
大寶本來走到門口，就要出去了，結果聽到汪若書說的這句話，他錯愕地扭頭，不敢置信地看著汪若書。
看著看著，他滿眼都是不相信，他剛想前，就被人拉住了，大寶發現是那個人。
“老爺爺，你別拉著我。”大寶掙紮。
解宗明哼了一聲，“你別去添亂了。”
解宗明提著人後領子，把大寶給提出門，大寶漲紅了臉，腳一直在撲騰。
“放開！放開！我要下去！”
“你叫什麽名字？”解宗明把人換了個方向，把大寶的臉對著自己，盯著他的眼睛問。
大寶眼睜睜看著自己被他提在手上跟玩一樣，癟著嘴都快急哭了。
解宗明：“你把名字告訴我，我就放你下來。”他在心裏頭嘀咕，這是個好苗子，不能讓他溜了。
大寶悲憤不已：“紀夏至，大家都叫我大寶！”
回答完，大寶本來以為他會被放下來，誰知道後領子還是被提著，大寶擡眼看老人，滿眼控訴，解宗明一臉淡定地安撫，“再多問一個問題，再放。”
大寶：“……”
“你個小娃娃懂醫術？”
大寶睜著大眼睛看老人，解宗明微微一笑，大寶一看，更加憤慨，誰想看這人笑啊，笑得一臉褶子，嚇人！
大寶又開始掙紮，踢腿，“放我下來！再不放我下去，我喊人了！”
解宗明差點抓不住這個小娃娃，他換了個手，“小娃娃，你可別亂動，我年紀大了，可抓不住你！”
“那你就把我放下！”大寶聽他的話，掙紮的幅度小了，和他商量。
“那你別跑。”解宗明都六十歲了，8歲的小孩，還是很重的，剛開始很輕松，提領子的動作保持久了，人就堅持不住了。
得到大寶的肯定，解宗明把人放下來，大寶一落地，就踢了踢腿，揉了揉手腕，他說到做到，也沒有跑，擡頭看著解宗明。
“我會醫術！”大寶說完，傲嬌地一擡下巴。
解宗明看著他落地後的動作，眼底發笑，這小娃娃還挺有趣的。
他在臺階上坐下，手撐著膝蓋，這回輪到他擡頭看著大寶了。
“剛才那一手醫術你從哪學的？”解宗明很好奇。
“看書學的。”
“看書？看了多久？”自學成才？解宗明有了這個認知，看著大寶的目光，就有了點遇到寶貝的感覺了。
“從我開始認知開始，”大寶有問必答，“我學認字就是從醫書開始的。”
“你現在幾歲？有10歲了嗎”解宗明眼裏溢出激動，他有些掩藏不了了，大寶有些害怕地後退一步。
“你別怕我啊。”解宗明把他後退的小動作收入眼底，他朝大寶招手，這寶貝金疙瘩一樣的存在，可不能怕他。
大寶不動，觀望四周，時刻準備跑，但還是回答他剛才的問題，“8歲。”
“8歲？”解宗明眼睛一亮，看著大寶的體格和身長，比正常8歲的孩子還高，所以他才會問有沒有10歲。
“8歲好，8歲好，我二孫女，比你大兩歲，10歲就和你這般高，所以我的以為你是10歲。”解宗明開始和他套近乎。
“這不一樣！”大寶哼了一聲，偏了偏頭。
解宗明打著哈哈，“才10歲，還有得長，不急。”他笑瞇瞇地看著大寶，笑得精明又憨厚，熟悉他的人，肯定知道，他又哄人學醫了，他問大寶，“你8歲了，讀幾年級了？”
“二年級。”
“那能識不少字了。”解宗明說，大寶看了他一眼，點頭，“老爺爺，您想說什麽？是不是想騙我？”
解宗明：“……”
“我什麽時候要騙你了？”話還沒問出口，這麽快就拆穿了他，他解宗明不要面子的嗎？
“你對我笑的時候，”大寶說，說起來有自己的一套邏輯，“無事獻殷勤，非奸即盜，您笑起來怪怪的，跟狐貍一樣，狐貍性狡猾，所以你肯定想騙我。”
“……”解宗明沒想到這小娃娃還能邏輯自恰，他也開始自圓其說，“我就問問你，我覺得你像我家的小孫女，一樣都是鬼靈精的。”
“您孫女真多。”大寶接他的話，由衷地感慨。
解宗明歪著頭，兀自想了一下，恍然大悟，他看著大寶，“你這麽一說還真是，我有六個孫女，最大的孫女都12歲了。”
這下輪到大寶無語了，“……”
解宗明看著小孩抿著嘴接不上話的樣子，解氣地哼了一聲，說不上來了吧，姜還是老的辣吧！
“大寶，我看你剛才在房裏那麽厲害，她在裝病你都看得出來，你想不想學醫？”解宗明逗完了小孩，舒坦了就開始正經工作了。
“你跟著我學醫。”解宗明指指自己，“我留過洋，中醫西醫都會！”
大寶越聽他的話，眼睛越亮，解宗明看著就知道，肯定有戲，他心裏格外地舒坦，甚至都想繞著榆山村跑兩圈。
沒人知道他年紀越大，心裏越煎熬，解家當初五門子弟，最後四下流竄，死的死，傷的傷，殘的殘，最後活下來的，就他這一門，但三個兒子，學醫都沒有天賦，完全沒有遺傳他幼時的聰明勁和刻苦。
幾個孫女，大的幾個志不在此，小的幾個也沒機會問。
如果他死了，他的一身醫術，完全沒有接班人，解宗明哪裏能不急。
“怎麽樣？”解宗明從回憶裏回過神來，試著把大寶拉到身邊。
他想走關懷路線，同時也是想探一探大寶的筋骨。
解宗明小時候，入門學醫時，就是被家裏的老太爺摸過骨，那時候他小不懂，還問過老太爺，為什麽要這樣。
老太爺說，以後要以身試藥，身子骨太差可不行。
解宗明輕輕捏了捏大寶的手腕，脈搏強勁有力，骨重而密，真是難得，在這裏能遇到一顆好苗子，要是這孩子當了他徒弟，那他解家的醫術就能有人傳承。
大寶感覺手腕力道有些重，他抓著解宗明握著他手腕的手，阻止他再施壓，警惕地看著他，“老爺爺，你幹什麽？”
“摸骨，我小時候學醫，家裏人也是先給我摸骨的。”解宗明說著的同時，也放下了大寶的手腕。
大寶把手背到身後，警防他再抓他的手，解宗明看見他的小動作，一笑置之，“我已經摸完骨了，小娃娃，你壯得跟頭牛一樣。”
大寶糾正他，“我屬豬的！”
解宗明一楞，轉而哈哈大笑。
“哈哈哈哈哈哈哈”
真是有趣。
紀仲川安排好給汪若書送醫院的事，就出來找大寶了，截止解宗明哈哈大笑前，他就已經在不遠處看了一會兒了，也聽見他們說了什麽。
摸骨捏著大寶骨頭的時候，他已經想出聲了，但是動了腳，大寶已經出手阻止了，他的腳又收回去了。
學醫這事，得讓大寶自己做決定。
他叫了一聲大寶，“大寶，回家了。”
解宗明看向紀仲川站著的方向，又看向大寶，怕他被叫走，“大寶，你還沒說跟不跟我學醫，可不能走啊。”
大寶扭頭看向紀仲川，“爸，你先回去，我一會兒就回去。”
沈默了一陣，紀仲川點頭答應，他看向解宗明，“麻煩解老了。”
解宗明巴不得，“紀隊長放心放心。”
紀仲川又看了一眼兒子，轉身走了，等他走後，解宗明等著大寶告訴他，他的選擇。
“跟你學醫，那我叫你什麽？”解宗明驚訝於大寶會問出這個問題。
看來真是鬼靈精。
解宗明清清喉嚨，“學醫就像學藝，你就叫我一聲師傅吧。”
“好吧，那你留過洋，是不是很厲害？”大寶也沒直接答應，開始問解宗明自己不懂的地方。
“還行吧，我肯定是比現在的你厲害。”解宗明伸手點了點他的額頭。
“你剛才能看得出來汪知青是什麽腹痛嗎？腹痛分為很多種情況的，你知道嗎？知道就和我說說。”
“腹絞痛，腹脹痛，刺痛，還有一個咬痛，像東西在咬。”
解宗明認可地點頭，雖然還差點，但是也可以了，“那汪知青屬於什麽情況的疼痛，你看得出來嗎？”
大寶不太確定，“應該是刺痛，因為她進食少，除了面黃，她沒有其他的癥狀，比如反酸嘔吐，反酸嘔吐更常見於脹痛，悶痛情況。”
解宗明滿意地嘿嘿一笑，給他豎了一個大拇指，“可以了，就是不夠堅定，理論知識很充足，但實踐少了，所以你還得靠我教啊。”話到最後，又吹噓了自己，非要讓大寶喊他這個師傅。
“那您覺得是什麽情況？”
解宗明：“腹絞痛。”
“您怎麽知道的？”
解宗明頗為傲嬌，哼了一聲，“她告訴我的，我問她，她說感覺肚子裏的肉都絞在一起了。”
大寶：“……”
解宗明趁機普及知識，“這就叫中醫裏的‘問’！”
“你剛才不應該直接說出來的，落她面子，她會記恨你的，覺得你一個小屁孩管她！”
“大寶，來叫聲師傅聽聽。”
解宗明坐在臺階上，笑瞇瞇地看著大寶，期待地等著他喊人。
“……”
大寶後退一步，給解宗明鞠了一躬，“師傅。”
鞠躬完，他直起腰，“師傅，等我回家和我媽說了，我就請您到家裏吃飯。”
解宗明一楞，小孩很懂禮數嘛，他點了點頭，“你也先別走，晚點再走，叫了我師傅，我就要先了解一下你的情況了。”
“從小看醫書，那到如今，看了幾本了？”
大寶聲音脆脆的，很是悅耳，“六本。”
解宗明聽著心裏舒坦，徒弟好學，他點點頭，“那算多了。”
“我早兩年閑著無聊的時候就已經看完了，也沒其他醫書可以看，然後我反覆看的，都背熟了。”說起這個，大寶還有些委屈，楚怡給他找了很多書，但是醫書一類，很少，多的是自然科學一類的書，然後他也看完了。
解宗明“啊”一聲，“背熟了？”
大寶點頭，“很簡單啊。”
解宗明恍恍惚惚地擡手掐自己人中，他被“很簡單啊”這四個字，給嚇到了。
“你怎麽就背熟的？”解宗明拉著他上下觀察，他想哭又想笑，真是個寶貝，“我當初看得第一本醫書，是草藥圖，看了大半年，才記全了，往後還得反覆看，你這……背熟了，都背得文字？”
大寶點頭，“我就看一眼，就記得差不多了，我有時候看的全是圖，有時候看的全是文字，特別容易記啊。”
解宗明感覺有東西砸到他頭上了，他眼前暈暈的，但是他還是看清楚了，砸他的東西是什麽。
那是餡餅啊！！！巨大的餡餅啊！！！
一目十行！一目十行！！一目十行！！！
解宗明顫抖著手，摸了摸大寶的臉頰，“大寶啊，遇到你真是師傅幸啊。”
他雙手合十，小聲呢喃，“祖宗保佑！祖宗保佑！真是祖宗保佑！”
嘀咕完，他拉著大寶，鄭重道：“大寶，接下來我說的話，你記住了啊！”大寶點點頭。
解宗明緊張地咽了咽口水。
“大寶，紀夏至，恭喜你成為我解家第三十九代嫡傳親弟子！”實則他心裏想的是，先恭喜他自己吧，恭喜他解家第三十八代傳人找到了天才弟子。
“那師傅你是第三十八代？”解宗明眼巴巴地看著大寶，生怕跑了。
解宗明點頭，“我們解家是世代傳醫，可惜戰亂讓我們解家上百年的根基差點毀了。”說到最後他有些嘆息。
“不過沒事，現在我找到傳人了，大寶，既然你喜歡醫學，就好好學，以後治病救人，實現你的宏圖。”解宗明拍拍小孩子的肩膀，一臉意氣風發，內心無比激蕩。
他能不意氣風發嘛，培養好了，那對大寶，對解家，甚至對國家，那都是一件大好事。
“好的，師傅。”
“再叫一聲。”
“師傅？”
“再叫一聲。”
“師傅。”
大寶無奈，只能一聲聲地叫。
“大寶，以後我回去了，我一定要帶你去見見解家的列祖列宗！！！”
“……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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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沒有！”汪若書下意識反駁，聲音又急又利，她暗自瞪了一眼大寶，大寶是誰，你越是瞪他，他越要拆穿。
“爸，你看！”大寶一臉“果然如此”，他看向紀仲川，邀功，“爸，你看她的眼睛，眼底布滿紅血絲，同時又眼神不聚，神散，面如土色，面貼顴骨，這是長期不進食導致的精神不佳，萎靡不振。”
“不過這也說明了她腸胃確實不好！”大寶有些著急地撓頭，他急著想要讓紀仲川相信他，不過現在，好像又繞回去了。
他嘴裏一直說著她在騙人，但是又不知道怎麽攻防。
汪若書聽到大寶這話，心裏的得意一閃而過，對大寶的警惕心也減輕不少，原本她以為這小屁孩會揭穿自己，是有兩把刷子，原來就是為了自己父親抱不平而已。
她就說嘛，一個小孩子懂什麽醫術，根本就是胡言亂語。
父子倆身後的解宗明盯著大寶看了兩眼，又移到汪若書身上，更準確地說，是落在被面上的一雙手。
汪若書是坐在床頭的，和他們說話，被子搭在膝蓋上，如果她自己說說她腹痛虛弱，那確實也行。
解宗明突然出聲，“腹痛一般有什麽並發癥狀？”
“常伴隨著發熱，寒顫，反酸嘔吐，出血，甚至休克。”大寶下意識回答，回答完之後，他瞬間瞪大眼睛，扭頭看向身後，看著解宗明。
解宗明目光沈沈地看著這小孩子，心裏想什麽，誰也不知道，在這時候，大寶突然大喊，轉身目光灼灼地望著楞住的汪若書，“我知道了，摸她的手試溫。”
汪若書低頭看著自己的手，突然收到被子裏去，大寶在她動作之後緊接著說，“也可以按壓她的肚子，看是哪種痛！”
這話一出，大家都看向汪若書的肚子，汪若書被子裏的手攥緊，這小屁孩壞他的好事，這麽一想她一口牙都快咬碎了，簡直太招人恨了。
紀仲川看了眼低著頭的汪若書，再看看嘴裏叭叭叭吐詞的大寶，眉間一擰，讓他不要再說話。
其實汪若書這副心虛又沈默地樣子，大家都知道，大寶可能說對了，而汪若書有很大幾率是騙人的。
不過這些就不需要大寶一個小孩子插手了。
“你去把陳大夫叫來。”他差使大寶，小孩子在這裏算什麽，也是他太寵大寶了，剛才大寶隨便撒個嬌，一番爸爸長爸爸短地兩句話，他就同意了。
“爸，你應該送這位姐姐去醫院，別叫陳伯伯了，陳伯伯來了也治不了，送去醫院最好了。”大寶的童言童語，在汪若書聽來膈應得很，剛才拆穿她，現在又來親昵地叫她姐姐。
她臉色臭得很，使勁地咬著唇，才忍住罵大寶的沖動。
咬著咬著她就聞到了一股鐵銹味，她楞了楞，心裏頭突然就又浮現了一個計劃。
這小屁孩說她現在不腹痛，那她忍痛咬破了嘴唇，這總說得通了吧。
紀仲川不回答大寶，只眼神催促他快點出去，大寶看看床上的汪若書，又看看紀仲川，點了點頭，十分勉強地答應了，“行吧。”
看他轉身往門口走了，紀仲川才看向汪若書，“汪知青，能下床走動嗎？無論怎樣，我先讓人送你去醫院。”
“走不了……我肚子很痛，感覺渾身發冷。”
汪若書擡起頭，眾人只見她咬破了唇，破皮的地方，冒著血，一張臉蒼白無力。
嘴巴一張一合，幹皺的四方唇都染了血。
“…………”
紀仲川第一感覺就是她在騙人，大寶的話提醒了他，他也覺得汪若書是個麻煩，何必麻煩陳大夫，直接送去醫院最好了。
結果她就來了這麽一出，和大寶說的話，一前一後，很難說，她這一出不是對大寶的話記恨在心。
既然不相信我，那我就擺出事實讓你們相信。
現在，汪若書給紀仲川的感覺就是這樣。
他很不喜歡。
紀仲川深呼一口氣，看向一旁呆楞地唐采荷，“你去叫幾個人來幫忙，扶汪知青起來，然後我們去醫院。”
唐采荷朝汪若書的方向看了一眼，出去了。
……
大寶本來走到門口，就要出去了，結果聽到汪若書說的這句話，他錯愕地扭頭，不敢置信地看著汪若書。
看著看著，他滿眼都是不相信，他剛想前，就被人拉住了，大寶發現是那個人。
“老爺爺，你別拉著我。”大寶掙紮。
解宗明哼了一聲，“你別去添亂了。”
解宗明提著人後領子，把大寶給提出門，大寶漲紅了臉，腳一直在撲騰。
“放開！放開！我要下去！”
“你叫什麽名字？”解宗明把人換了個方向，把大寶的臉對著自己，盯著他的眼睛問。
大寶眼睜睜看著自己被他提在手上跟玩一樣，癟著嘴都快急哭了。
解宗明：“你把名字告訴我，我就放你下來。”他在心裏頭嘀咕，這是個好苗子，不能讓他溜了。
大寶悲憤不已：“紀夏至，大家都叫我大寶！”
回答完，大寶本來以為他會被放下來，誰知道後領子還是被提著，大寶擡眼看老人，滿眼控訴，解宗明一臉淡定地安撫，“再多問一個問題，再放。”
大寶：“……”
“你個小娃娃懂醫術？”
大寶睜著大眼睛看老人，解宗明微微一笑，大寶一看，更加憤慨，誰想看這人笑啊，笑得一臉褶子，嚇人！
大寶又開始掙紮，踢腿，“放我下來！再不放我下去，我喊人了！”
解宗明差點抓不住這個小娃娃，他換了個手，“小娃娃，你可別亂動，我年紀大了，可抓不住你！”
“那你就把我放下！”大寶聽他的話，掙紮的幅度小了，和他商量。
“那你別跑。”解宗明都六十歲了，8歲的小孩，還是很重的，剛開始很輕松，提領子的動作保持久了，人就堅持不住了。
得到大寶的肯定，解宗明把人放下來，大寶一落地，就踢了踢腿，揉了揉手腕，他說到做到，也沒有跑，擡頭看著解宗明。
“我會醫術！”大寶說完，傲嬌地一擡下巴。
解宗明看著他落地後的動作，眼底發笑，這小娃娃還挺有趣的。
他在臺階上坐下，手撐著膝蓋，這回輪到他擡頭看著大寶了。
“剛才那一手醫術你從哪學的？”解宗明很好奇。
“看書學的。”
“看書？看了多久？”自學成才？解宗明有了這個認知，看著大寶的目光，就有了點遇到寶貝的感覺了。
“從我開始認知開始，”大寶有問必答，“我學認字就是從醫書開始的。”
“你現在幾歲？有10歲了嗎”解宗明眼裏溢出激動，他有些掩藏不了了，大寶有些害怕地後退一步。
“你別怕我啊。”解宗明把他後退的小動作收入眼底，他朝大寶招手，這寶貝金疙瘩一樣的存在，可不能怕他。
大寶不動，觀望四周，時刻準備跑，但還是回答他剛才的問題，“8歲。”
“8歲？”解宗明眼睛一亮，看著大寶的體格和身長，比正常8歲的孩子還高，所以他才會問有沒有10歲。
“8歲好，8歲好，我二孫女，比你大兩歲，10歲就和你這般高，所以我的以為你是10歲。”解宗明開始和他套近乎。
“這不一樣！”大寶哼了一聲，偏了偏頭。
解宗明打著哈哈，“才10歲，還有得長，不急。”他笑瞇瞇地看著大寶，笑得精明又憨厚，熟悉他的人，肯定知道，他又哄人學醫了，他問大寶，“你8歲了，讀幾年級了？”
“二年級。”
“那能識不少字了。”解宗明說，大寶看了他一眼，點頭，“老爺爺，您想說什麽？是不是想騙我？”
解宗明：“……”
“我什麽時候要騙你了？”話還沒問出口，這麽快就拆穿了他，他解宗明不要面子的嗎？
“你對我笑的時候，”大寶說，說起來有自己的一套邏輯，“無事獻殷勤，非奸即盜，您笑起來怪怪的，跟狐貍一樣，狐貍性狡猾，所以你肯定想騙我。”
“……”解宗明沒想到這小娃娃還能邏輯自恰，他也開始自圓其說，“我就問問你，我覺得你像我家的小孫女，一樣都是鬼靈精的。”
“您孫女真多。”大寶接他的話，由衷地感慨。
解宗明歪著頭，兀自想了一下，恍然大悟，他看著大寶，“你這麽一說還真是，我有六個孫女，最大的孫女都12歲了。”
這下輪到大寶無語了，“……”
解宗明看著小孩抿著嘴接不上話的樣子，解氣地哼了一聲，說不上來了吧，姜還是老的辣吧！
“大寶，我看你剛才在房裏那麽厲害，她在裝病你都看得出來，你想不想學醫？”解宗明逗完了小孩，舒坦了就開始正經工作了。
“你跟著我學醫。”解宗明指指自己，“我留過洋，中醫西醫都會！”
大寶越聽他的話，眼睛越亮，解宗明看著就知道，肯定有戲，他心裏格外地舒坦，甚至都想繞著榆山村跑兩圈。
沒人知道他年紀越大，心裏越煎熬，解家當初五門子弟，最後四下流竄，死的死，傷的傷，殘的殘，最後活下來的，就他這一門，但三個兒子，學醫都沒有天賦，完全沒有遺傳他幼時的聰明勁和刻苦。
幾個孫女，大的幾個志不在此，小的幾個也沒機會問。
如果他死了，他的一身醫術，完全沒有接班人，解宗明哪裏能不急。
“怎麽樣？”解宗明從回憶裏回過神來，試著把大寶拉到身邊。
他想走關懷路線，同時也是想探一探大寶的筋骨。
解宗明小時候，入門學醫時，就是被家裏的老太爺摸過骨，那時候他小不懂，還問過老太爺，為什麽要這樣。
老太爺說，以後要以身試藥，身子骨太差可不行。
解宗明輕輕捏了捏大寶的手腕，脈搏強勁有力，骨重而密，真是難得，在這裏能遇到一顆好苗子，要是這孩子當了他徒弟，那他解家的醫術就能有人傳承。
大寶感覺手腕力道有些重，他抓著解宗明握著他手腕的手，阻止他再施壓，警惕地看著他，“老爺爺，你幹什麽？”
“摸骨，我小時候學醫，家裏人也是先給我摸骨的。”解宗明說著的同時，也放下了大寶的手腕。
大寶把手背到身後，警防他再抓他的手，解宗明看見他的小動作，一笑置之，“我已經摸完骨了，小娃娃，你壯得跟頭牛一樣。”
大寶糾正他，“我屬豬的！”
解宗明一楞，轉而哈哈大笑。
“哈哈哈哈哈哈哈”
真是有趣。
紀仲川安排好給汪若書送醫院的事，就出來找大寶了，截止解宗明哈哈大笑前，他就已經在不遠處看了一會兒了，也聽見他們說了什麽。
摸骨捏著大寶骨頭的時候，他已經想出聲了，但是動了腳，大寶已經出手阻止了，他的腳又收回去了。
學醫這事，得讓大寶自己做決定。
他叫了一聲大寶，“大寶，回家了。”
解宗明看向紀仲川站著的方向，又看向大寶，怕他被叫走，“大寶，你還沒說跟不跟我學醫，可不能走啊。”
大寶扭頭看向紀仲川，“爸，你先回去，我一會兒就回去。”
沈默了一陣，紀仲川點頭答應，他看向解宗明，“麻煩解老了。”
解宗明巴不得，“紀隊長放心放心。”
紀仲川又看了一眼兒子，轉身走了，等他走後，解宗明等著大寶告訴他，他的選擇。
“跟你學醫，那我叫你什麽？”解宗明驚訝於大寶會問出這個問題。
看來真是鬼靈精。
解宗明清清喉嚨，“學醫就像學藝，你就叫我一聲師傅吧。”
“好吧，那你留過洋，是不是很厲害？”大寶也沒直接答應，開始問解宗明自己不懂的地方。
“還行吧，我肯定是比現在的你厲害。”解宗明伸手點了點他的額頭。
“你剛才能看得出來汪知青是什麽腹痛嗎？腹痛分為很多種情況的，你知道嗎？知道就和我說說。”
“腹絞痛，腹脹痛，刺痛，還有一個咬痛，像東西在咬。”
解宗明認可地點頭，雖然還差點，但是也可以了，“那汪知青屬於什麽情況的疼痛，你看得出來嗎？”
大寶不太確定，“應該是刺痛，因為她進食少，除了面黃，她沒有其他的癥狀，比如反酸嘔吐，反酸嘔吐更常見於脹痛，悶痛情況。”
解宗明滿意地嘿嘿一笑，給他豎了一個大拇指，“可以了，就是不夠堅定，理論知識很充足，但實踐少了，所以你還得靠我教啊。”話到最後，又吹噓了自己，非要讓大寶喊他這個師傅。
“那您覺得是什麽情況？”
解宗明：“腹絞痛。”
“您怎麽知道的？”
解宗明頗為傲嬌，哼了一聲，“她告訴我的，我問她，她說感覺肚子裏的肉都絞在一起了。”
大寶：“……”
解宗明趁機普及知識，“這就叫中醫裏的‘問’！”
“你剛才不應該直接說出來的，落她面子，她會記恨你的，覺得你一個小屁孩管她！”
“大寶，來叫聲師傅聽聽。”
解宗明坐在臺階上，笑瞇瞇地看著大寶，期待地等著他喊人。
“……”
大寶後退一步，給解宗明鞠了一躬，“師傅。”
鞠躬完，他直起腰，“師傅，等我回家和我媽說了，我就請您到家裏吃飯。”
解宗明一楞，小孩很懂禮數嘛，他點了點頭，“你也先別走，晚點再走，叫了我師傅，我就要先了解一下你的情況了。”
“從小看醫書，那到如今，看了幾本了？”
大寶聲音脆脆的，很是悅耳，“六本。”
解宗明聽著心裏舒坦，徒弟好學，他點點頭，“那算多了。”
“我早兩年閑著無聊的時候就已經看完了，也沒其他醫書可以看，然後我反覆看的，都背熟了。”說起這個，大寶還有些委屈，楚怡給他找了很多書，但是醫書一類，很少，多的是自然科學一類的書，然後他也看完了。
解宗明“啊”一聲，“背熟了？”
大寶點頭，“很簡單啊。”
解宗明恍恍惚惚地擡手掐自己人中，他被“很簡單啊”這四個字，給嚇到了。
“你怎麽就背熟的？”解宗明拉著他上下觀察，他想哭又想笑，真是個寶貝，“我當初看得第一本醫書，是草藥圖，看了大半年，才記全了，往後還得反覆看，你這……背熟了，都背得文字？”
大寶點頭，“我就看一眼，就記得差不多了，我有時候看的全是圖，有時候看的全是文字，特別容易記啊。”
解宗明感覺有東西砸到他頭上了，他眼前暈暈的，但是他還是看清楚了，砸他的東西是什麽。
那是餡餅啊！！！巨大的餡餅啊！！！
一目十行！一目十行！！一目十行！！！
解宗明顫抖著手，摸了摸大寶的臉頰，“大寶啊，遇到你真是師傅幸啊。”
他雙手合十，小聲呢喃，“祖宗保佑！祖宗保佑！真是祖宗保佑！”
嘀咕完，他拉著大寶，鄭重道：“大寶，接下來我說的話，你記住了啊！”大寶點點頭。
解宗明緊張地咽了咽口水。
“大寶，紀夏至，恭喜你成為我解家第三十九代嫡傳親弟子！”實則他心裏想的是，先恭喜他自己吧，恭喜他解家第三十八代傳人找到了天才弟子。
“那師傅你是第三十八代？”解宗明眼巴巴地看著大寶，生怕跑了。
解宗明點頭，“我們解家是世代傳醫，可惜戰亂讓我們解家上百年的根基差點毀了。”說到最後他有些嘆息。
“不過沒事，現在我找到傳人了，大寶，既然你喜歡醫學，就好好學，以後治病救人，實現你的宏圖。”解宗明拍拍小孩子的肩膀，一臉意氣風發，內心無比激蕩。
他能不意氣風發嘛，培養好了，那對大寶，對解家，甚至對國家，那都是一件大好事。
“好的，師傅。”
“再叫一聲。”
“師傅？”
“再叫一聲。”
“師傅。”
大寶無奈，只能一聲聲地叫。
“大寶，以後我回去了，我一定要帶你去見見解家的列祖列宗！！！”
“……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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